第七章 诡异横生心碎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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柳追忆心里委屈,她发泄不是,不发泄也不是,将难过往肚里吞,实在是太伤心。
她说完,就离开了,脚步愈来愈快,直到碧绿的身影在云耀的视线中渐渐模糊。
二爷掂着手中的钱袋,幽幽道:“早点给不就好了吗?”
二爷恨铁不成钢地给了狗哥一记栗暴,道:“没出息的东西!”然后,他又对柳追忆道,“什么人?来我灵丘县有何贵干。”他说话间,往柳追忆身上瞟了瞟,最后落在她腰间的钱袋子上,说,“知道我落雁山的规矩吗?要过落雁山,必须留下钱财。”
辩真儿站在她面前,目光里也是困惑和担忧。两个人面对面,呼啸的北风将他们裹在其中,相顾无言。
马车内,柳追忆云耀与荀烟面对面坐着,云耀总是时不时地瞥荀烟一眼,荀烟对上他的目光他就躲开。荀烟问:“云少爷,你干什么?”
柳追忆警觉起来,问:“怎么了吗阿伯。”
段干山看着虎口上深深的牙印,皱眉道:“饿她几天再说。”
此人正是秋风寨的头子——段干山!
都是女人,她的嫉妒心,柳追忆又不是不懂。
“不是他不信你,两者难顾全你明白吗?”云耀解释。
带柳追忆过来的武阿伯见此情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,段干山安慰他说:“武老伯,你先回去吧,这妮子太野,我关她几天教训一下就放回去,不会伤害她的。”
段干山擒住柳追忆的下颌,偏头过去看她,故意道:“长得是好看,性格老子也喜欢,就按老二说的办吧。”
北方的夜从未静谧,或有不知何处来的狼嚎,更或有风吹过山顶,带来空寂的呼啸。
柳追忆眼波流转,细眉紧蹙,她轻咬下唇,许久后,道:“去找水吧,我来想办法,要是荀烟真的目的不纯,我一定不会放过她!”
柳追忆跟他们三人僵持着,三个男人微垂头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。
云耀惊诧,问:“到底怎么了?”
辩真儿亲眼看见柳追忆拉动马儿缰绳使马儿伤害荀烟,他先上去将荀烟扶起来,荀烟捂着半边额头,两只眼睛里蓄满泪水,她无辜地看着柳追忆,哭道:“柳姐姐,你为什么要这么做……”
柳追忆赶紧爬起来跑向辩真儿,荀烟余惊未去,直抱着辩真儿哭个不停,辩真儿安抚着她的心情,说:“没事儿没事儿。”
心怀各异的两个人脸上铺满了各色面具,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,柳追忆一直在观察荀烟,可就这样看,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。她眼珠一转,故意歆羡道:“啊,越往北走天气越冷,不知道运气好不好,能不能碰上红梅花开的雪季。嘿嘿,小和尚答应我带我去看一场红梅乱雪,心里特别期待。”
段干山又问:“王……八蛋?”
“我一个人哪喝得了这么多?药也不能乱喝啊。”辩真儿看着荀烟端来的药汤,无奈道。
二爷几人看好戏似的站在旁边吆喝道:“大哥,别放,这小妮子泼辣,抓回去做个压寨夫人!”
“大哥。”二爷三人皆抱拳恭敬着,阿伯见此,忙上前道,“段爷,段爷,这人是老头子带来的,您网开一面吧。”
“没有钱财,只有命,要便拿去。”柳追忆冷冷道。
柳追忆的脸色愈来愈难看,她在荀烟那儿受了气不说,一个人赶了这么多路看了那么多大夫,结果自己身上怪异的问题还是看不出来,这会儿本指望着要去灵丘和辩真儿他们会合,结果在路上遇到这么一群流氓山贼,不但被调戏还被抢了钱。
“辩真儿,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?我好怕,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。我没有做错什么,柳姐姐为什么要害我?”荀烟在辩真儿怀里哭得楚楚可怜,而柳追忆心酸,只能独自下咽。
荀烟在支起的锅里熬了几碗野菜汤,说:“大家先喝点汤,暖暖身子,等一会儿柳姐姐的药磨好了,我熬些药,大家都喝点儿,有病的治病,没病的也要预防。”说着,她盛了几碗汤,给云耀和辩真儿递过去。
“我没病!”柳追忆打断他的话,眉间透着一丝愠怒。
柳追忆的如簧之舌直骂得二爷三人干瞪眼,他们咽了咽口水,竟一时说不上话来。
被屠爷拒绝,二爷的面子有些为难,他高声道:“你你你不去,老子去!”说着,他徒手迎上,想要取下柳追忆腰间的钱袋,柳追忆退挡防身,与二爷周旋。
柳追忆分了一碗过来,却没留意到荀烟递给她时,从袖口爬了一只细小的灰虫下去。
弹琴的辩真儿心不在焉,他微微扭头,目光抛向柳追忆所在之处。山坡之上,少女她将自己抱成一团,不知道埋了多少苦水。
云耀惊讶地捂住了嘴巴,荀烟竟然会武功!若是平常人,被这红光攻击,定会至晕厥,可她……云耀完全不敢出声,等荀烟回去后睡下,云耀在暗处躲了好久才敢回去。
“变态?”二爷哈哈一笑,对屠爷说道,“老三,让她瞧瞧什么是真的变态!”
“什么不好的事?你别神神道道的。”柳追忆抽出被他紧拽着的手,继续往前走。
柳追忆在狗哥肩头不住地骂着段干山,可段干山丝毫不理会。
辩真儿看着她的身影离去,却没有挽留,只有目光越来越黯然,心里某处竟似刀剜。
武老伯信得过段干山的为人,不好再说什么,便道:“那谢过段爷了。”说着,就赶着牛车往灵丘县走回去。
秋风寨是灵丘县唯一的一个山贼寨子,他们被外地人成为最没有人性的山贼,却被本地人尊为守护神。秋风寨的寨主名叫段干山,是个本地人,所以十分爱护本地百姓,也享受被他们敬慕,可他生性粗犷、喜欢自由自在,所以捞了一窝无家可归的人在落雁山上扎营围寨,教他们习武,成立了秋风寨,做成了山贼。
“活该!”柳追忆得意道。
“你小时候生过什么病吗?”柳追忆问,辩真儿摇了摇头。柳追忆将磨好的草药放在地上,走过去托起辩真儿的手,指头搭在他的脉搏上。
走出去许久后,云耀忽然拉紧柳追忆,低声说:“柳儿,我昨儿个撞见不好的事了!”
走了,就相安无事了。
“小和尚你听我说。”柳追忆往前走一步,荀烟就吓得往后退一步,马儿在身后不停地嘶叫,荀烟紧紧抓着辩真儿的衣裳,手里出了汗。
荀烟起身,将余下的热汤舀给辩真儿,后洗锅熬药,药熬好后,云耀眼巴巴地喝了两碗,剩下的都给了辩真儿。
柳追忆见云耀说的这般认真,便有些信了,问道:“那……你的意思是?”
三个人里,少了柳追忆,似乎也少了些其他的东西。云耀一句话不吭,只是默默地看着辩真儿与荀烟,许是气走了柳追忆,荀烟在辩真儿面前一副自责模样。云耀看地拳头紧握,他只恨自己见识浅薄,看不|穿荀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。
马与车都掉下了悬崖,他们若是去灵丘,只能徒步了。
“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,但是我敢肯定,她会对我们不利。”云耀说。
二爷武功虽不高,可身形滑如泥鳅,柳追忆还没接下第一招,他的第二招就已经迎面飞来,直绕得柳追忆心烦气躁、措手不及。忽然间,柳追忆的脑门被二爷的手指狠狠一弹,她后退两步,手腕却蓦地一疼,手中的匕首与腰间的钱袋齐齐被夺走,她回神过来刚要去抢,二爷却举起匕首,抵在了她身前。
柳追忆眼睛通红,她说:“都是我做的。”
这里有许多来自滹沱两岸的商人,他们在此卖着别人需要的东西,浮沱河集市不大,但因为有生意流通的原因,这里也有一些供人休息的客栈 驿馆。
“可这也太凉了。”荀烟道。
“怕再伤害她,小和尚,我离开吧。”声音犹如回音一般在山上不住地回响,辩真儿和云耀皆瞠目结舌。
“我们……”辩真儿艰难开口,说,“去找……”
柳追忆赌气道:“不明白!是因为荀烟所以才不好听我解释吗?这有什么关系,我看分明是小和尚被荀烟勾了魂儿,不喜欢我了!”
说着,她放下手来,方才被捂住的地方露出了大片皮肉,鲜血醒目地淌下,触目惊心!
段干山笑了一声,说:“多亏你,我才知道咱们落雁山有这么多优点。”他又背着手围着柳追忆走,道,“没本事过我这落雁山,被抢了钱财,就说咱们心胸狭窄?你见过哪个当山贼的心胸宽广了?要不过路人都让你们走,这山贼我不当了?咱兄弟一拨人住在落雁山上也要吃吃喝喝啊,不想被抢钱,干脆绕山走嘛。”
半夜,云耀哆嗦着爬起来去方便,返回时,却瞧见篝火燃起的地方,荀烟正悄悄爬起来接近了辩真儿。云耀赶忙蹲下,以摇曳杂草遮掩着自己,细细观察着荀烟的一举一动。
柳追忆眉头深蹙,表情凝重。
柳追忆为难道:“可是辩真儿很信任荀烟啊,就算我们这样告诉他,他那个榆木脑袋也不会相信。”
“我是说真的,我觉得荀烟很奇怪。”云耀忙道,自昨晚之后,他心里一直忐忑难安。
山顶上的呼啸声吞没了柳追忆的最后一句话,辩真儿想要出声说话,却见柳追忆一扭头,背对他而去,他的一声柳儿还未唤出来,便已经消逝在天地间。
辩真儿不知道这三人究竟如何了,只好上去一看究竟。
“所以啊,我们要有足够的证据,先去打探打探荀烟的真实身份。”云耀给柳追忆递点子。
辩真儿摇头,说:“真的没什么事。”
辩真儿总是说不过柳追忆,避免自己再遇尴尬,干脆不语。柳追忆似是没留意到,还黏糊地贴上辩真儿的肩膀,紧紧地靠着,说:“小和尚,你真好,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。”
辩真儿不明白柳追忆的用意,侧头温柔说:“不需要陪我,外面风大,你进去避着点儿吧。”
这些都不是她本意,但她自己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,怎么去跟辩真儿解释?
云耀找来大夫,大夫替荀烟上了药。原本一个长得很是好看的女子,这会儿半边脸都让纱布包上了,从被马踢一事后,荀烟再也不敢跟柳追忆走在一起,她一直躲在辩真儿身边,柳追忆每每想去找辩真儿说清楚时,荀烟就像受了惊的鸟雀拽着辩真儿的手,眼里满是害怕。
辩真儿带着荀烟回饭馆,没有跟柳追忆说一句话。柳追忆心里万般委屈无法言说,只能直掉泪。她跟着辩真儿回到饭馆,站在一边不敢吱声。
柳追忆云耀抬眼望去,辩真儿接过热汤,说:“从小便是这样,天气渐冷,皮肤就变得凉。”
“救我!辩真儿——”荀烟在车上朝辩真儿呼救,马儿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,离悬崖口愈来愈近。辩真儿足尖一点,纵身追向马车,可马儿速度太快,辩真儿总是追上时又落了下来,千钧一发时刻,辩真儿身体由内而外一阵红色光芒,光芒如丝缕散开,将柳追忆掀倒在地,云耀连忙上去扶起柳追忆,柳追忆似又恢复了意识,看见辩真儿拼命地追赶往悬崖口奔去的马车,惊呼道:“小和尚——”
“老三你没事吧?”屠爷和二爷连忙跑过来,做好了战斗的准备。狗哥伸手一拦,两只眼睛却在柳追忆身上移不开了,他笑嘻嘻地搓着手,问,“姑娘,刚才没伤着你吧?哎哟,姑娘家玩儿什么刀子呢?来,给哥哥,给哥哥啊。”
“你……”二爷被她说得七窍冒烟,可她说得确实没有什么错。
天将明时,四人渐渐醒来,因身上的水不够了,需要出去找些水源。云耀像个孩子般对柳追忆撒娇,要她陪他一起去找,柳追忆经不起他的折腾,答应一起去寻水源。
柳追忆四人休憩于席地,今儿个月圆皎洁,辩真儿取琴轻抚,仍旧是那一首《锦瑟》,只是他身边多坐了一个人——荀烟。
柳追忆不明白,为何要一边保护灵丘县百姓一边还要做劫持路人之事,真是怪人。
柳追忆摇了摇头,意识如坠云雾,她推开云耀,说:“我去看看马拴好了没。”
是可忍孰不可忍,没见过抢钱还如此嚣张的!柳追忆暗道:还真以为小爷不敢打吗?
“小姑娘?”二爷冷笑一声,说,“小姑娘下手狠,差点刺到我老四的手腕上了。”
“太丢脸了。”狗哥捂着脸,藏在屠爷的背后。真的太丢脸了,他们做了大半辈子山贼,这一刻竟被一个小女子骂得不敢还口。
柳追忆离开后,路过某个小镇就会上去找个大夫瞧瞧,看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,可是没有一个大夫能看出来这其中的端倪。他们都说她身体无恙,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。
“压寨你二奶奶!”柳追忆朝二爷嚷道。
“那回去吧,对了,有没有看到什么生人啊?”二爷又问。
风更寒冷了些,似乎能穿透衣衫直达骨血。柳追忆的长发被风凌乱,眼睫上未流下的眼泪被北风席卷离开,她努力微笑着,说:“我一个人走吧,小和尚……”
云耀摇头道:“若真是这样,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,我觉得荀烟对咱们动机不纯。”
“好嘞!”狗哥迫不及待地过来将柳追忆扛上肩,流氓地拍拍她屁股说,“乖,听话。”
柳追忆来了兴趣,坐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,偏头笑道:“哦?怎么动机不纯?”
柳追忆一个人坐在很远的地方,辩真儿不听她解释,她不知该如何是好。云耀走上来,替柳追忆披了件衣裳,看着她红红的眼眶,有些心疼,道:“柳儿,你今日到底怎么了?”
“好……好。”云耀不知道该做设么,只好先听辩真儿的话。
“好好好,不过去。”狗哥连忙驻足,随后又冲着二爷屠爷说,“二哥三哥,放下武器,别把人家姑娘吓着了。”
二爷点点头,跟随段干山回了落雁山。
只见他们的马匹似受惊一般往悬崖边上跑去,而原本在车外休息的荀烟此刻竟在马车上呼救!就在不远处,站着一脸漠然的柳追忆,脚边落了几颗野果。
忽然,辩真儿的眉心红光一闪,荀烟顿吃一惊,人被红光攻击,她站起来趔趄几步才站稳。
“可小和尚不信我,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。”柳追忆想到这里心里更甚难过,说话都几度哽咽。
“这话中听,回去吧回去吧。”二爷朝他摆手。阿伯转身想去拉牛车,忽然一下子就被狗哥给拽住了,狗哥在他身上嗅了嗅,目光变得凌厉起来,像是在寻找什么猎物。
狗哥站在一旁,焦虑道:“二哥二哥,别伤着人家啊。”
“你冷吗?”柳追忆看着穿的最少的辩真儿,又问。
他们定当她最近太劳累生了病,可是柳追忆知道自己根本没病。她心里犹如万千只手不停地抓挠,宛如撕开血肉。
“挺有骨气的。”二爷咂嘴道。
四个人看着渐渐晚下去的天色,收拾完东西后打算就在这里留宿一晚。虽说这里露天席地,但好在还有一堵厚实的墙能遮挡住肆意的北风。
柳追忆眼睛一红,气急败坏地骂道:“流氓!变态!卑鄙小人!”
“骂你怎么了?”柳追忆指着二爷的鼻子,道,“骂你都是轻的了!呵!什么落雁山,什么秋风寨,阿伯还跟我说你们是一群好人,好个屁啊!在我看来,你们连我这种小女子的钱都要抢,根本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地痞流氓,还充当什么好人呢?我呸!我告诉你们,做了坏事就是做了坏事,不道德就是不道德,欺人太甚就是欺人太甚!还妄想以爱护灵丘百姓来维护自己可怜的形象?你们怎么不去死!王!八!蛋!”
“云少爷真会说话。”荀烟不好意思道。
狗哥刚想动怒,奈何瞧见的却是一张容里清绝的面孔。
“怎么了?”云耀担心地上去问。
荀烟和辩真儿走在最后面,她不熟这陌生之地,一直揪着辩真儿的一角衣服。
“柳儿!”云耀惊讶地跑上去,握住柳追忆的双肩,不明所以。
“柳儿,别赌气。”云耀蹙眉叹息。
柳追忆紧紧盯着辩真儿,两眼酸痛起来。她知道辩真儿永远不会有失公允地来维护她,她知道此时此刻她和受伤的荀烟比起来,辩真儿更在乎 荀烟。
云耀越来越不明白,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?他走到柳追忆面前,问:“柳儿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”
荀烟扭头看向柳追忆,说:“柳姐姐分一碗吧?”
众人皆惊,柳追忆连连后退,道:“我没有!”
荀烟走到辩真儿旁边,握起他的手,手指开始探测他的脉搏跳动,随后,她又俯下身去嗅了嗅辩真儿身上的味道,将指腹贴上了辩真儿的额头。
“是不是病了?”云耀伸出手掌贴上柳追忆的额头,又对上自己的额头,并不觉得烫。
既然那么怕她在受伤害,柳追忆走就好了。
路程行到一半,他们来到了滹沱河的集市。
“有女人的味道。”狗哥循着味道过去,停在了牛车旁。阿伯忙过来道,“狗哥啊,老头子哪有什么女人的味道?顶多是回来时跟哪家千金碰了一下,擦到脂粉了。”
阿伯停车上前,恭敬道:“二爷、屠爷、狗哥。”
“再这样下去,我会不会死在路上啊。”云耀裹着被子,躲在一处废墙之下。
牛车行至一半,进入落雁山时,牛车主人阿伯对柳追忆道:“姑娘,你藏起来,藏在这下面。”阿伯拍了拍牛车上的一捆稻草,说。
这姿势令柳追忆又恼又羞,她挣扎道:“你放开我!”
“呲——”的一声,那道寒光划过狗哥的袖口,衣衫顿时被拉开,柳追忆从牛车上飞跃而起,纵身闪了几步之远,手里还拿了把匕首。
柳追忆一听,脸颊一红,咬牙切齿道:“呸!变态!”
落音时,来人真好停在二爷与柳追忆的面前,他身躯挺拔,脸上虽长了一圈胡子,可仍旧掩盖不住丰神俊朗的脸孔,他两眼奕奕有神,充斥着一股沉稳之力。
可是,他们刚走出没多久,忽然就从休息处传来了荀烟的呼救声,辩真儿二人面面相惊,连忙往回赶去。
段干山伸手默不作声,示意武阿伯先退下。他围着柳追忆走了一圈,站在柳追忆的面前,重复着刚才她说的话:“流氓变态卑鄙小人?”
柳追忆说着,就跑出去坐在辩真儿身边,道:“小和尚,我和你坐一起。”
荀烟紧抓着辩真儿的手臂,犹如折翅飞鸟,傍枝依靠。
辩真儿听见声音就醒了过来,他见荀烟正睡得香,忙朝云耀噤声,小声道:“别着急,我跟你一起去找找。”
脉搏倒是没有异常。
牛车来到落雁山下,山下的土堆上坐着两三个露着半截臂的男人,他们一见牛车过去,就喊道:“武阿伯,赶车回去啦。”
“敢这么说我秋风寨的人,你是第一人。”
“没事。”柳追忆摆摆手,“可能……没休息好。”
柳追忆走到云耀面前,不等他说话便率先开口道:“我往灵丘方向去,你随后带领小和尚过来,记住一定要提防荀烟。”
阿伯口中的二爷、屠爷、狗哥,是段干山最好的三个兄弟,他们个个长得五大三粗,一个性格吝啬惜财,身体却敏捷如豹,一个外表敦厚凶煞,却力大无穷重情重义,另一个猥琐好色,可暗器却使得无人能敌。
“你不用怕,也不用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”柳追忆对辩真儿身后的荀烟如是说。
阿伯说:“快到秋风寨了,这里住着一帮山贼,虽然对县里的老百姓好得紧,可他们专打外地人的主意,姑娘,你是外地人,阿伯也没办法帮你,你快藏起来。”
她大清早起来,去摘了果子,想跟辩真儿解释、想跟荀烟道歉,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她又像不受控制般将荀烟强制性地拖上了马车,并对着马儿挥了一鞭子,冷眼地看着马车将荀烟往悬崖下带去。
这天晚上,他们四人没有睡在一起。山坡之下,辩真儿靠着马车浅眠,荀烟卧眠在他旁边;山坡上,柳追忆躺在云耀的身上,云耀的一只手还落在她的肩上,想来是哄她睡觉,结果连自己也哄睡着了。
柳追忆自身也没有不舒服之处,而且,她离开荀烟后,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之前的情况。思及此处,柳追忆心下恐惧泛滥,若是荀烟是那种可操控他人心术的怪人的话,那可就糟了!
阿伯笑道:“爷几个聪明得紧,有什么生人的话,爷几个肯定比老头子先发现。”
天将亮时,四人当中已经没了柳追忆的身影,云耀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下山坡,大声喊道:“辩真儿,柳儿不见啦!”
云耀等辩真儿起身走远两步,担忧道:“昨晚上哭了一晚上,说你不肯听她解释,我担心她会不会想不开。”
“啧啧啧。”二爷眯着眼睛,道,“嘴还挺硬的,你今天要是不留下钱财,哥们儿几个就把你衣服脱|光光挂在落雁山上。”
“多谢二爷,老头子没什么委屈。”阿伯忙道。
柳追忆点点头,与云耀寻水的后半路程,皆心不在焉。回到废墙之下时,众人开始上车启程,这次换辩真儿驾车。
柳追忆站在马身前,爱怜地抚摸着马儿的鬓毛,她的双眼空洞无神,像是被谁勾走了魂儿一样。荀烟走上去,担心地问:“柳姐姐,你没事儿吧?”
柳追忆吸了口气,对上段干山的眼睛,道:“自己知道就好了,何必说出来?”
阿伯见状,忙打圆场,说:“几位爷啊,看在只是一位小姑娘的份上,通融通融吧!”
夜遇寒流,他们若找不见城镇村庄,就只能寻一处古寺旧庙,若是连古寺旧庙都找不见,就只能挤于树下,席地而眠。云耀许是自小锦衣玉食惯了,养了个不扛劳累的身体,途中病了好几次。
辩真儿一时答不上来,身后有荀烟瑟瑟发抖,前有柳追忆的蹙眉怜人,他心里知道自己更在乎谁,可他却没有一丝的勇气来为柳追忆辩解。
马儿未有停歇之意,直奔悬崖而去。马车坠下那一刻,荀烟从马车里跌落,往悬崖下坠去,辩真儿浑身闪着异样之光,他跃下悬崖,将荀烟捞入怀中,脚尖借力马车,带着荀烟一跃,身子飘然而上,稳稳地落在地面。
荀烟紧紧盯着云耀,唇角微扬道:“荀烟又不是第一次跟云少爷见面了,怎么,以前没发现荀烟长什么模样啊。”
“办你个大头鬼。”柳追忆恼怒,伸长脖子对准段干山的虎口就是一咬,段干山吃痛地扭紧眉头,却没有松手。待柳追忆咬了个痛快,段干山将她反手一握,微微愠怒:“老四,把她扛上寨子里去!”
一听到荀烟的话,柳追忆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,她咬紧牙一拉缰绳,马儿立即腾空前蹄,朝荀烟踢去。荀烟吓得花容失色,来不及躲闪便被马儿踢向脑门,身子重重地砸向马厩。
“大哥,打算如何处置这女的?”二爷走过来问。
将热汤端给辩真儿时,荀烟触碰到了他的指尖,她不禁皱眉,问:“辩真儿,你的手怎的这般凉?”
果不其然,只要一提到辩真儿,荀烟脸上就崩开了一层灰色阴云。
“你听我说完。”云耀道,“你知道那道红光有多强劲吗?我躲在那么远的地方都感觉到了丝丝力量,可是荀烟离辩真儿那么近,她却一点事儿都没有,只退了两步便站稳了。柳儿,你说就算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,也没有荀烟这么厉害吧?她居然能在这强光之下站稳!”
“我一个人走吧,小和尚。”
“不知道,只要你们不在,就有一股力量促使我去这样做。”柳追忆失神说,她走向辩真儿和荀烟,荀烟见她过来,忙躲在了辩真儿身后。
“哦……好好。”柳追忆听话地钻进草堆,阿伯替她盖了个严实。
“我若是真狠,他此刻就不是衣衫被划破这么简单了。”柳追忆道。
辩真儿轻声唤道:“柳儿……”
“别过来!”柳追忆喝止道。
“没,荀烟姑娘你好看,我忍不住多看几眼。”云耀迅速撒了个谎。
柳追忆嗤笑一声,说:“不就是看起来温柔安静,实则颇有心机的一个人吗?”在东来客栈时,柳追忆早就注意到荀烟的不对劲了,她是处处留意自己,想办法破坏自己在辩真儿心里的形象呢。
辩真儿笑笑,道:“别担心,没什么事,体质问题。”
屠爷有些为难,附在二爷耳边道:“二哥,人家是个姑娘,就别吓唬她了,把钱抢过来就是了。”
忽然,柳追忆鬓边发被风轻轻掠起,地面的黄沙也随风而扬。落雁上的山腰上忽然飞下来一个人,他手里拿着一把大刀,低沉粗犷的声音从风中 至来。
车内,荀烟听着柳追忆的话,面无表情,但云耀留意到她的十指覆盖在另一个手背上,几乎快要掐进肉里。云耀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,他看着荀烟的眼里有着一丝恐惧。
“胡说,有我在,死什么死?”柳追忆瞪了他一眼,手里磨着草药。
荀烟受伤了,是事实。
他气场强大,柳追忆站在他面前,感觉得到一股逼人的气势。
柳追忆一脸灌蜜似的羞涩一笑,问:“小和尚你是担心我别生病了吗?”
云耀咧嘴一笑,道:“今日个发现尤其的好看。”
太气人了!
入夜,风微寒。
命似草木,会历经初始繁盛至枯黄终结,辩真儿他们是属于什么样的时期,还不可言说。离开洛阳城后,他们仍旧往北而去,天气越发寒冷,四人都加上了厚衣。
柳追忆道:“为什么我这些莫名其妙的行为只针对荀烟?我得去找出原因,到了灵丘,我们在那里会合。小和尚他心系众生,有心偏袒我也无能为力,云耀,照顾好小和尚,也照顾好你自己。”她说最后一句话时,目光正对云耀,这是她第一次对云耀说话以如此温柔的语气。
她脚力不够好,在快到灵丘时遇上了一辆牛车,她跟牛车主人说了些原因后,牛车主人就让她坐在牛车上。
“小贱人!你离开小和尚!”柳追忆疯了般朝荀烟吼道,可这句话脱口时,柳追忆怔住了,她没想过这样对荀烟,也没想过要说这样的话,可是像是有什么东西控制了她似的,她抵挡不住。
云耀也说:“行,我也想办法,咱们一起想。”
“她不会做傻事的,找到她后我跟她说说。”辩真儿说。
“柳姐姐?”荀烟奇怪地看着柳追忆,有些担心,说,“我去帮柳姐姐吧。”说着,她跟上了柳追忆,云耀心下不安,也追了上去。
他一夜未眠,一直在想荀烟究竟是什么人。
柳追忆浅浅一笑,眉目间却裹着伤感,她说:“等你唤我一声柳儿,等得我好不容易。”不等辩真儿说话,柳追忆又问,“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了?是不是想问我是否生病了、是否太累了,为什么会做这些事情?”
柳追忆他们在此落脚,找了家小饭馆吃饭。
“柳儿,你真要走吗?”云耀问。
辩真儿将荀烟扶起来,荀烟捂着伤口藏在辩真儿怀里,心里难过不已。柳追忆对上辩真儿的目光,辩真儿对于荀烟的藏怀没有避让半分,他看向柳追忆的眼神裹满了困惑。
“老四,你干吗呢?”屠爷见狗哥如此模样,问道。
“徒劳之词。”柳追忆白他一眼,道。
“哼——”柳追忆一扬头,双手环胸,又道,“我柳追忆行走江湖多年,遇到过的山贼不在少数,真要被人值得敬慕,是那些专劫贪官污吏、奸佞小人的钱财救济贫苦人家的人,就你们?只要是个外地人就会被你们欺负,你们这不叫好山贼,呸!山贼能有什么好的?一群心胸狭窄的小人,呸呸呸!”
二爷吹了口中叼着的麦草,说:“出去干活儿小心点啊,受了啥委屈告诉哥儿几个,咱们为你做主。”
柳追忆忽然驻足,那一幕刺得她心里生疼,好像世间万千,唯有她是多余的。
二爷假装一惊,一副长者口吻叹气道:“好好的小姑娘骂什么人啊。”
柳追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,刚进门时,忽然觉得眼前恍惚,脑海在那一刻似是停滞了一般。她愣了一下,站在了原地。
云耀绘声绘色道:“昨天晚上我出去方便,回去时碰见荀烟来到辩真儿面前,一只手摸了他的右手脉搏、又摸他的左手脉搏,甚至还扑在辩真儿身上不停地嗅着些什么东西,后来,她又去碰辩真儿的额头,结果辩真儿的额头就发出一道红光,打着荀烟了。”
“不是脂粉,是女人身上自带的味道!”狗哥的表情变得兴奋起来,他指指马车,说,“就在这里,就在这里!”说着,他伸手去掀那捆稻草,阿伯连忙拦下他,说,“狗哥狗哥,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,你放了她吧!”
段干山脱了手上的那副皮手套,抬眼看着柳追忆,道:“这钱啊,不少也不多,我兄弟拿了。你要是想讨回来,你就把我打趴下吧。”说着,他无赖地张开双臂,闭上了眼睛,说,“朝我面儿上打。”
辩真儿扶着荀烟,说:“先找大夫来看看。”说着,他望向云耀,道,“去找个大夫来。”
柳追忆抡起一拳就朝段干山面门呼去,段干山觉拳风近身,伸手一握,便牢牢地握住了柳追忆的小拳头,她挣都挣不开。柳追忆心急,抬起一脚踹去,段干山身子微俯,另一只手揽住柳追忆的腰肢,再将她往空中一抛,柳追忆花容失色,双脚正欲踩上段干山的身躯,却见段干山反手一推,柳追忆立即背面向他,段干山将柳追忆往怀里一捞,一只手钳住她右手扣在腰间,另一只手握住她胳膊令她无法攻击人。
他哪里会听阿伯的话,只见狗哥伸手一掀,捆绳断裂,稻草四下飞乱起来。纷乱的稻草中忽然两起一抹寒光,屠爷先于狗哥瞧见,忙道:“老四,小心!”
“我也不知道,但是那样做那样说并非我的本意,你要相信我……”柳追忆抱着自己的双膝,眼泪吧嗒吧嗒落在膝盖上,云耀赶紧安慰着她,摸了摸她的脑袋,说,“好好好我信你,我自然信你。”